慕空蝉道:「谁说不是呢?如今祖父祖母都盼望着她吃不住苦头,跟个两三天就转回来。不过叫我来说大姐倔强的很,若她当真一路跟到东夷山下,不打起来倒没什么,打起来,她可别真一个糊涂上了阵!」
卓昭节惊讶的问:「那华容姨祖母怎么还准了时大姐姐去?」
「还不是盼着她能和淳于成一对?」慕空蝉皱着眉道,「而且到时候当真动起武,淳于怎么也该拉住她的。但我总觉得不大妥当,咱们这些人,打小娇生惯养,所谓『黄沙百战穿金甲,不破楼兰终不还』,看这些诗句是激动人心,然而当真到那开口说句话都容易吃一嘴沙的地方去,能待吗?」
卓昭节也是这么想的,时未宁心气高,不屑和寻常闺秀一样以相夫教子为毕生目标,一意学前朝的巾帼女雄,但时未宁本身就是锦绣堆里长大的,虽然她多年来一直习武练枪,也算吃过些学武的苦头,然而哪次不是一群使女围在旁边,练完了就上去忙不迭的伺候?
真到了西域那等苦寒之地去,哪里有时相府里这么方便快活,那地方似乎洗个脸都得算计着点儿水呢!
慕空蝉叹道:「本来我能劝就劝,劝不住我也没办法。但这会五郎也插了进去,拿了大姐的终身大事说动祖母——昨儿个父亲母亲还说了,若大姐这回平平安安的回来,也就算了,若大姐有失,非打断五郎的腿不可!你说这是不是无妄之灾?下回见到淳于我非骂他不可,自己觊觎着大姐,不敢去祖母跟前说,把五郎拖下水,这是什么事儿?」
卓昭节安慰她道:「我想时伯父和苏伯母也不过是说说罢了,他们疼时大姐姐,五郎也是她们的亲生骨肉呢!再说大姐名义上是自己去西域,可还不是跟着使者走吗?不说副使淳于会看着点了,时大姐姐也是父亲瞧着长大的,父亲还能不护着点她?圣人可是从御林军里拨了精锐护送使者西去的,东夷山下也有我大凉的驻军呢!这还能出什么事?」
「别的倒不怕,就怕唐三搞风搞雨的。」慕空蝉冷笑了一声,抬头道,「我姑姑都叫我提醒大姐防着他点儿呢!这回宰相们的立场和太子殿下可不一样,谁知道唐三会不会中间弄些手脚?大姐一个娘子夹在里头……这不平白的多事么!」
「他也不过是副使之一罢了。」卓昭节道,「盯着他的人也多得很,时大姐姐又会武,小心些就不会有事儿了。」
慕空蝉掠了把鬓发,叹道:「听你这么说说我倒是放心了。」声音一低,「不瞒你说,昨儿个父亲和母亲说了话后,我总是觉得心里有些突突的。只是我亲自去大姐院子里劝了她大半个时辰,倒被她赶了出来。」
这么个大姑子也是让人头疼的,卓昭节同情的看了她一眼,道:「不如给时大姐姐派几个得用的人?这样也放心点儿。」
「人手是祖父亲自预备的,都是骁勇能干之辈。」慕空蝉一拍手道,「不说这些烦心事儿了,横竖我也拦不住她……你今儿个过来怎么没带徽娘?」
卓昭节笑着道:「你怎么就问徽娘不问旷郎?回头旷郎晓得了一定又会嗔你了。」
慕空蝉拨着面前漆盘里的蜜饯,笑道:「这有什么办法呢?谁叫我正缺个小娘子,你家徽娘又生得那般可爱,我见着了她就欢喜,对小郎君么就不如小娘子稀罕了。」
「你这话叫旷郎听见了必然当场与你翻脸。」卓昭节笑了一阵,也问到鸿奴,「上回见到他消瘦了些,今儿怎么没在你跟前?」
慕空蝉笑着道:「他成日里在园子里跑来跑去,能不瘦吗?这会又去撒欢了,我本来想拘着他学几个字,毕竟如今也有五岁了,然而母亲舍不得,我也只能先纵着他这一年,明年再给他规矩罢。」
正说着,外头使女进来禀告:「四娘子听说雍城侯世子妇来了,想过来说说话呢。」
「我这儿还不让她进吗?」慕空蝉一怔,随即啐道,「什么时候四姐过来也要禀告了?」
这时候时兮墨就在门外,听见这话就进来告饶,道:「哪里是和弟妹、初岁生份了?是想着初岁如今忙着一府事务,又有小郎君和小娘子需要照拂,突然上门,多半有事情要说,怕来的不是时候,打扰了呢!」
慕空蝉这才道:「这话还差不多,只是我们说话几时特别避着四姐你了?纵然初岁上门来说事情,你难道听不得?」
时兮墨转头对卓昭节道:「初岁你瞧,这话哪里像弟妹与大姑子说的?倒彷佛是嫂子教训小姑了。」
卓昭节笑着道:「慕姐姐今儿个心急,时四姐姐你别和她计较。」就转开话题,道,「说来我还要贺四姐姐。」
——时兮墨到底还是与高寅定了亲,就定在了年底成婚,据说高寅闻讯之后欣喜若狂,对时家人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待时兮墨……
只是当真要成就美好姻缘,还是要时兮墨自己想得开才成。
卓昭节这么说了,不免分心留意一下时兮墨的神情,却见她神色一黯,但黯淡过后也就恢复了常色,微微红着脸道:「你如今和五弟妹一样是学坏了。」
卓昭节含笑与慕空蝉交换了个眼色,慕空蝉悄悄颔首——见状,卓昭节也松了口气,这么说来时兮墨真的想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