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0章(2 / 2)

这一击,无疑是惊天巨变,施倚葶回过神,推了推身侧男子,「不要管我,快——」

现在,就是最好的时机。孤夜孑大掌轻挥,朝着外头说道,「立马去仪銮殿,」跨出去的脚步在想起什么后顿住,他回头说道,「等我回来。」

施倚葶使劲点下头,她菱唇轻挽,整个人无力靠回绣枕。

当晚,文武百官跟着太子一同逼入两宫宫殿,两宫皇妃望着满地昏迷的侍卫,措手不及,心中虽然大乱,却不得不在压力下取出圣旨,天朝在通火灯明中改朝换代,以炫字为国号,至此,太子荣登大典,一举夺得皇位。

帝都的晨曦破晓,幸亏冥朝皇帝相助,往回赶的三军人马被阻在城门外,助得孤夜孑万无一失登基。

当孤夜孑急匆匆赶回去的时候,施倚葶已经陷入昏迷,奄奄一息。

几番周折,御医们翻遍医书,才侥幸保得她一条性命,可是阴寒入体,却留下了极大的隐患。

「回皇上,施婕妤的身子……」御医们已经改口唤她为婕妤,对於她的病情,却仍旧面面相觑,再也找不出好的法子来。

「我究竟怎么了?」女子双手用力撑起上半身,十指被纱布缠着,急切问道。

皇帝满面阴鸷,望着连连摇头的御医,一声怒斥,「说!」

资历最深的王御医摇下脑袋,不无惋惜,语气,却是诚惶诚恐,「回皇上的话,施婕妤寒毒侵入太深,聚集在五脏六腑,怕是……」他望向皇帝,却见对方眼神犀利,男子忙的垂下脑袋,不敢隐瞒,「怕是不能再生孕,且,施婕妤子宫严重受创,冻结於一起,臣最担心的,是将来有一天发生变数,整个身子,也就没救了。」

皇帝倒抽一口冷气,施婕妤听闻,双手瘫软,整个身子倒回榻中,目光已然空洞。

御医们一一退下,孤夜孑半天没有反应,直到身前的烛火燃尽,明朗的视线突然黯淡下来。他转过身去,却见女子不哭也不闹,「倚葶……」

「皇上,」施婕妤声音虚弱,眼泪控制不住簌簌而下。

孤夜孑面容痛苦地坐到她边上,疼惜拥揽住她,「是朕愧对於你。」

皇帝的胸膛温暖而结实,她轻摇下头,哽咽说道,「我不想听这样的话,为了你,我是心甘情愿,就算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,我还是不会后悔。皇上,不要再说愧对二字,那样的话对我来说,才是最痛的。」

孤夜孑一手按在她脑后,怜惜之色溢满俊脸,「倚葶,朕这辈子,都会对你好。」

她眼眸酸涩,只是不住点头,孤夜孑微拉开身,「为了不让两宫太后起疑,朕会将知晓这件事的人一个不留,朕要保护你。」

施婕妤小嘴轻启,而后,无奈摇下头,「皇上,算了,臣妾的命,已经不值一钱,何苦再犯下杀戮。只是在我逃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皇后娘娘,这么多天来,我一直忐忑不安……」

皇帝大掌在她背后轻拍,低声安慰,「你放心吧,她不找来,朕还要找她呢,如今的君阅,已经没有一点利用价值,是时候该除了。」

施婕妤劝了几句,皇帝却是已经铁下心来,「还有,那些浣纱宫的人也不能留。」

女子原先俯在他胸前的目光一怔,眸中闪过些许的惊慌,一念间,她想起了和李嫣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,想起她的维护,想起她将扳指交到自己手中的决绝。「不……」几乎是脱口而出,施婕妤两手紧攥住他的袖口,「皇上,浣纱宫的人整日不出宫门,断不会将我认出来。再者,那时候,她们也只是以小名称呼我,并不知我姓名。皇上,不要再为了臣妾徒增杀戮,臣妾受不起。」

孤夜孑细细想了片刻,总算点下头,答应下来。

当晚,他并没有留下来,施婕妤知道他即将动手,故而,并不拦他。对於自己婕妤的身份,她并不计较,她深知,皇帝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互她周全。

孤夜孑前脚刚离开,李墨便带着一些滋补药材过来,见她想要起身,忙出手制止,「妹妹不用起身。」

「姐姐,我躺了这么多天,身子已经大好。」

「还说好呢,瞧你脸色苍白成这样。」李墨面露担忧,「这次皇上登基,你啊,总算也熬出头来,不用受那些丫鬟的罪了。」

施婕妤微笑点头,心中,始终想着她同厉王爷的那一幕,李墨说她同厉王爷什么都没有,自己是肯定不会信的。

「姐姐,陪我出去走走好么?」

李贵妃见她身子虚弱,忙挥下小手,「不可以,你身子虚弱成这样,御医吩咐了不能随意走动。」

「我一直这样躺着,真的好难受。」施婕妤说着便要起身,女子拗不过她,却又不放心,「能行么?」

「放心吧,我真的没事。」她浅笑,一手掀开锦被,李贵妃只得上前搀扶。

二人一道走出寝殿,望着身后尾随的丫鬟,施婕妤顿住脚步,轻轻说道,「让她们都退下吧,我只想和姐姐单独说说话。」

李贵妃不设防,更没有多想便屏退旁人。

二人一路朝着园子走去,施婕妤每走一步都格外吃力,「姐姐,你是真的喜欢皇上吗?」

「为什么这样问?」李贵妃不解,面色微红,「还没成为太子侧妃的时候,我其实就已经喜欢上他了,我一直相信,他是个能成大业的人。」

施婕妤抿唇浅笑,飘过的视线,闪过寒洌,李贵妃一路跟着她走,不知不觉间,却依旧来到离凤潋宫不远的地方。

「啊——」猝不及防,施婕妤突地向下栽去,整个人痛苦的蜷缩在一起。

「倚葶,你怎么了,倚葶……」李贵妃大惊,慌忙蹲下身来。

「好痛,全身都好痛……」施婕妤满头大汗,嘴角溢出点点血丝。「快,皇上……」

「皇上在哪?」李贵妃悔不该带着她只身出来,施婕妤一手指向凤潋宫的方向,「皇上……」

女子不疑有他,安抚几声后,便朝着凤潋宫大步而去。

她一路大喊,直到闯入凤潋宫后,还是没有察觉出异样。

李贵妃四处寻找,殿内没有一个当值的,「皇上,皇上——」

推开殿门,「皇——」

最后一声,卡在喉咙口怎么都出不来,女子双手掩住嘴角,两眼因惊惧而睁大,「啊——」

皇帝手持长剑穿过身来,地上,君阅使劲抬起头,张嘴想要呼救,却因为割了舌头而无法出声,「啊——啊——」

孤夜孑阴霾的俊脸上全是血,琥珀色的眸子,危险穿射而来,「你怎会在这?」
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李贵妃定在原地,吓得目瞪口呆。

「皇上——」身后,一道柔弱而无力的声音传来,施婕妤一手扶着墙壁,身子半弯下。皇帝面色阴沉,忙扔下手中长剑,「你不好好躺着……」

「对了,臣妾,臣妾是看施婕妤病发,特来请皇上过去。」李贵妃好不容易恢复神智,急忙开口说道。

孤夜孑来到女子身边,横腰将她抱起来,「你身体这样,怎能随意下榻。」

施婕妤摇下头,目光转过去望向李贵妃,「姐姐,你说什么呢?什么请皇上过来,什么病发?」

对着那无辜而不安的眼神,李贵妃如入冰窖,全身发抖,「倚葶,你……」

孤夜孑冷着脸,「李贵妃,你不该多管闲事。」

李墨不住摇着头,原先存有的希望,却在男子逐渐阴暗的眸中,转为绝望。

再望向施倚葶时,那双眼神已经不再纯净,是呵,进了深宫内苑,原来,谁都逃不脱这被染黑的结果,是呵……

李墨流着眼泪,不止为皇帝的不信,更为了她当初的一念之差,仅仅,就是那么一个点头的动作啊!

她踩了一眼殿中的君阅,心中,透如明镜,拔开步子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跑去,孤夜孑并不着急,只是盯着她的背影,一步步走出去。

李贵妃匆忙回到寝殿,随侍丫鬟见她神色焦虑,慌忙上前,「娘娘,您怎么了?」

她一手猛的将她推开,「你出去,本宫不想连累你。」

「娘娘,您说什么呢,究竟出了何事?」丫鬟一听,越发着急,刚要上前,却被她用力推到寝殿外,「你出去,出去——」

脚步趔趄,那名丫鬟被关在外头,她不安地捶着大门,「娘娘——」

施婕妤被皇帝抱在手中,枕在男子肩头的视线落向凤潋宫内,同君阅那怨恨的眼神正好对上。女子嘴角拉开淡笑,食指在脸上轻点,收回的眸中,溢满鄙夷。

一路上,清风徐来,那种得意,却让她更加心酸。她闭上眼,晶莹滚烫,一手无意识地落上自己小腹。

她已经分不清,是该笑呢?还是该哭?

丫鬟久久放不下心,闯进去的时候,就看见李贵妃蜷缩在墙角,空气中,弥漫着一股皮肉被烧灼的味道

「娘娘——」

女子抬起头来,敞开的前襟处,犹在汩汩冒着鲜血,「我要记住,施倚葶,施倚葶——」李贵妃像是发疯一般将近身的丫鬟推倒在地,「施倚葶,哈哈哈哈——」

「皇上不会放过我的,不会放过我的,这件事同你无关,出去,出去……代我记住这个名字,施倚葶……」

丫鬟不明就里,双手使劲按住她双肩,「娘娘,您好好看看,是奴婢啊……」

李贵妃被迫望着身前女子,视线渐渐清晰,她忽地伸出双臂,抱着那名丫鬟,「我好后悔啊,这下,没人再能救我了……」

「娘娘,奴婢去找皇上过来,您不要怕……」

刚要迈出去的身子被猛地拽住,李贵妃痛苦摇头,「不用找,皇上很快就会过来了。」

她虽然惊慌,神智却依旧清晰,待到情绪平复下后,编个理由将丫鬟暂时遣出去。

而她的预感更是没有错,那名丫鬟前脚刚离开,皇帝就带着人来了。

李贵妃将前襟扣起,转身,面对皇帝。

孤夜孑冷着脸,只说了一句话,「朕,不想杀你。」

「皇上,臣妾没有骗你,真的是……」

皇帝一摆手,身后的太监端着托盘上前,「娘娘请用药。」

他现在相信的,只有施婕妤,李贵妃自嘲,原来,信任竟是这般重要,「这是什么药?」

「喝了它,」皇帝语气轻然,「我会命人好好照顾你。」

李贵妃强忍住眼泪,嘴角想要勾起,却怎么都没有力气,「臣妾,还要谢过皇上了。」

她端起碗来,浓黑的药汁中,倒映出一张绝望小脸,碗底倾斜,掉落的眼泪被那碗给接住,尝在嘴中,苦涩的厉害。

孤夜孑看着她饮尽最后一滴,李贵妃放下手中药碗,氤氲的视线中,最后一个对望,她恋恋不舍,男子却已转身而去,只留下一抹坚挺的背影,刻得她双眸泛上痛楚。

翌日,宫中便盛传,李贵妃一夜间发疯,皇帝下旨,撤去贵妃封号,降为美人。

雪贵妃病逝,因其在世之时温和母仪,故被追封为赫德皇后。

宫中,一夜间就出了两件大事,除了李美人发疯外,皇后也离奇失踪於凤潋宫内,君家上下极力寻找,却是一筹莫展。

关於施婕妤的关系,全部被铲除干净,就连替她诊治的御医亦是。

皇帝赐居景夜宫,为护其安全,便於第二日封了四妃及婕妤、美人不等,两宫太后无处怀疑,这件大事,也就在眼皮子地下,隐瞒多年。